近日,我重读了于漪老师的一些文章,希望用她的教育实践和理念指导自己的教育教学,探寻新时期的“为人、为学、为师”之道。其中,于老师的一句名言让我思考良久、感悟颇深:“教育不能只‘育分’,更要教会学生学会做人。”
刚做班主任的时候,我曾为自己的“角色定位”困惑不已,面对学生身上出现的种种问题,班主任究竟有多少做不完的工作?语文老师在班主任工作上究竟有何优势?与一个“问题学生”的“长期斗争”似乎给了我答案。
小吴来自一个破碎的家庭,五岁时父母的离异在他幼小的心灵上留下了难以磨灭的伤痛,他为失去一个完整的童年而迁怒于他的母亲,甚至将他的不满辐射至老师、同学乃至整个社会。上课时睡觉,或者与提醒他的老师大吵甚至把书本推翻在地;下课时打架,不分青红皂白抡起胳臂就给隔壁班同学一个耳光。永远只有一二十分的成绩常常把我班的平均分拉低1-2分。“火冒三丈”是我听到这些“案件”的第一反应,不过我立刻想到了家访时的一幕:面对老师的家访,小吴依然不愿离开电脑游戏,他的母亲几次劝说未果后对其大骂,而小吴竟然用更凶的语气让他妈妈不要管他……”他像一只刺猬,用尽力气竖起全身的刺来武装自己,这样的孩子的内心其实是脆弱无比的,正因为缺乏爱,正因为怕受伤,他才会拒绝来自周围人的关爱。如果我用怒骂来批评他犯的错,换来的也只会是他更坚硬的利刺来戳伤别人,所以我选择平心静气与他交谈,问他为什么这么做。小吴沉默了许久,没有顶撞我,却也不愿承认错误,僵持的结果是我只能让他先回去上课。起初的几次谈话都以这种无疾而终的方式让我败下阵来。我想,班主任身份的谈话效果甚微,是时候改变策略了。
我想起了教室里那棵“心愿树”上小吴的心愿:“开心每一天。”他的愿望达成了吗?于是我布置了一篇题为“我快乐吗?”的作文。和预料中的一样,小吴在作文里的答案是“我不快乐”。言辞间尽是对社会的批判和不满,却又缺乏严密的论证和充实的论据,内容单薄,缺乏厚重感。我找他面批作文,希望借此机会打开他的心门,唤醒沉睡在他心中称为“爱”的情感。
教育讲究因势利导,教学也是如此。我借给他一本《麦田里的守望者》并留给他一个问题:你从霍尔顿身上找到哪些共鸣?一周后,我再次与小吴展开谈话。这次,我们以小说开场。
“怎么样,小说好看吗?”
“好看,脏话骂的真爽!”
“除了脏话呢?你觉得霍尔顿为什么最终对那个妓女什么也没做?为什么他每次出走前都要见一次他的妹妹?为什么他希望做一个悬崖边的守望者?”
“……”
“让我来告诉你,因为他心中有爱。他爱他的妹妹,他爱跟他一样选择叛逃出社会的人,所以担心他们掉入更恐怖的悬崖。霍尔顿犯过的错比你更严重,他生活的世界也是物欲横流,可他心中的爱救赎了他。你也一样,只要你敞开心胸,慢慢拔掉你身上的刺,接受同学和师长给你的爱,你心中那棵爱的种子,也会萌芽长大的。”
回答我的依然是沉默,伴随着这沉默的,是小吴抽动的肩膀和润湿的眼眶。
“把作文拿回去修改一下,重新思考令你不快乐的原因,并用论据充实你的观点。”
当我拿到小吴的作文的修改稿的时候,文章将“我”与霍尔顿做比较,有理有据地写出了自己不快乐的原因,最令我感动的是文章的最后一句:“我想我找到了寻找快乐的方法。”
如果说写作是唤醒的艺术,那么在与小吴的“长期斗争”中,除了唤醒他写作的兴趣,更唤醒了他心中沉睡已久的“爱”。
有一天小吴的妈妈打电话给我,说儿子已经一个月没和她吵架了,这在别人听来也许是个离谱的“喜讯”,但对小吴来说,已经是很大的进步。现在,他上课也不睡觉了,虽然成绩依然垫底,但已经能考到三四十分。什么是成功的教育?学生考到第一名或者竞赛获奖固然是成功,但使一个孩子在和自己的纵向比较中产生进步,又何尝不是一种成功呢?
与小吴的“长期斗争”让我解开了“角色定位”的疑惑,班主任与语文老师应该是一体的,因为我面对的学生也是完整的个体,也许他的成绩拉低了班级均分,但他脆弱敏感的内心令我感到悲悯。我是一个健康的全人,我想用爱去唤醒他心中的爱,培养他成为一个有爱的全人。教育是一个自我修炼、共同成长的过程,爱的教育则是一个“唤醒”的过程,教师用各种方式、手段去唤醒学生各种素养,而这些素养的皈依便是一个“爱”字。我愿化身为爱的使者,用理解、奉献之爱走进学生的生活世界和精神世界,让他们成为有爱的全人。